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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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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中李元跑的氣喘籲籲,好容易才把事情捋過來,末了道:“燕將軍帶著兵,把城中所有的商會和驛館都給圍了!”

朝堂上頓時騷動起來,裴驍眉頭蹙起:“什麽?”

李元哭喪著臉道:“殿下,那隊胡商怕動不得,商隊的頭領莫查和胡人左當戶是叔侄,來使苗然正是當護的部下,同莫查亦關系匪淺,如今莫查知道自己誤殺了大昭的將軍,已經躲到苗然所在的驛館裏去了,燕將軍若動了他們,同突厥關系必然破裂,殿下趕緊去瞧瞧吧!”

裴驍這才神色一僵,霍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。

京中內城早已風聲鶴唳。

陳昂是蕭家軍和北軍營的老統帥,愛兵如子,又是裴驍舊部,雲南北上一戰中率八萬邊軍大破江淮,和許多將領都是出生入死的交情,在軍中威望何其之高,如今竟枉死在一介胡商手中,兵士如何不悲憤欲殺?燕崇一聲令下,守軍即刻發兵,將京城圍得如鐵桶一般。

裴驍車駕趕到之時,驛館所在的長街上一派肅殺之氣,兵甲鱗櫛,一絲風都不透,根本進不去。

裴驍在李元的攙扶下匆匆下車,只看到一片刺人雙目的矛鋒利芒。

他臉帶怒氣,沖沖走過去,鏘的一聲,兩支長矛便橫在了他面前,李元喝道:“大膽,這是太子殿下!”

每個人臉上皆是宛若銅鑄的悲憤之色,根本不為所動,裴驍怒道:“你們知不知道燕崇犯了什麽事?私自調動京城守軍,這是等同謀逆的大罪!要是還想你們將軍好,就速速放行,讓本宮過去!”

周圍一片死寂,半晌,路上傳來一陣沈重的腳步之聲,卻是張桓走了過來,看著太子道:“殿下請吧。”

兵士這才相視一眼,裴驍一把將長矛揮開,大步闖了進去,步子卻驀地一停,張桓身上血腥濃重,後面竟有一串帶血的腳印。

越往裏走,其間濃重殺意越令人膽戰心驚,驛館前的空地上血水沖刷,躺著十數具無首屍,首級滾落在四處,像是剛被拖行至此處梟首不久,斷頸處泊泊冒血,燕崇提著一柄長刀站在血泊裏,雖只一身緇衣便裝,未著鎧甲,猶如浴血殺神,令人望而生懼。

裴驍被眼前血腥場景震懾住,瞳孔猛地緊縮:“燕崇,你瘋了!”

燕崇這才發現他,驟然轉過頭,長刀也隨之提到半空,刀鋒直指,眉間盡是嗜殺之色,目光卻投向他身後的張桓:“誰準你放他進來的!”

裴驍本能的往後一退,張桓神情掙紮,艱難道:“老三…”

燕崇自嘲地一嗤,裴驍已經站穩了腳跟,怒喝道:“兩國交戰,不斬來使,你這是在把大昭往絕路上逼,你給本宮…”“拿下他!”燕崇一聲厲喝,早有蕭家軍的兵士上前,將裴驍擋在了外面,燕崇心中仇恨憤懣盡數勃發,哪裏壓制的住,銳利視線如電般刺向裴驍:“我告訴你,不斬來使憑的是兩國道義,現如今堂堂護國將軍,竟被胡人枉害性命!你他娘的就少跟老子講什麽狗屁道理,多說一句,剁了你的舌頭!”

他說著憤而轉身,大步走向緊閉的驛館大門。

階下驛丞先時本還想勸,早被這番景象下的腿酸腳軟,眼下看他連太子都不顧,扶著石獅子就癱了下去,耳膜忽然劇烈一震,轉臉竟見燕崇提刀沖門便劈,叫道:“將軍,使不得啊——”

裏頭早已被苗然的人反鎖了,尺厚的堅實大門被砍出一道道深痕,門後鐵鎖發出哐當哐當的響聲,燕崇力道巨大,不過數刀,鐵栓竟被攔腰砍斷,鋼刀也應聲斷裂,隨著大門被踹開打著旋往裏飛去。

驛館中住著許多外地客賓,聞聽如此風聲,全都門窗緊閉,哪敢露頭,唯一處單獨的樓閣內尚有動靜,正是苗然住的地方。

突厥此次來使,一開始就沒把大昭放在眼裏,且先前朝廷的軟弱之態,更讓苗然妄自尊大,莫查早上跑來躲著,苗然本以為不過錯殺個人,不是什麽大事,不想惹著的卻是猛將燕崇,竟不顧自己的使者身份,直接調兵前來發難,暗覺不好,將事情往驛丞身上一推,讓他出去擋著,暗裏讓莫查帶著幾個親信撤了,自己緊閉大門,擎等著大昭朝廷來解決。

不料燕崇連太子的面子都一並下了,直接上刀就劈,實在沒辦法,只好派手下前去開門,才走到院中,半柄斷刃帶著罡風迎面飛來,直接削掉手下半個耳朵,手下慘叫著蹲在地上打滾,苗然站在閣門前,初見燕崇其人,神色一震,說了一串胡語。

燕崇在北疆作戰日久,聽出了苗然在說什麽,無非以七部威脅,勸他三思,將斷刀一拋,錚一聲拔出腰間長劍,語氣森然:“不用操著鳥語糊弄人,一句話,交莫查還是交首級?”

秋風打過,門外濃重的血腥之氣漫進院中,苗然身形一僵,竟不敢和他硬碰硬,只用陰沈的口氣道:“不計後果的中原人,你們的太子殿下呢?”

話音剛落,劍風已然掃了過來,苗然悚然一驚,幸而身手絕佳,堪堪避過,仍被那刁鉆狠厲的刃峰掃到,左臂剎那間開了花,苗然在突厥中也算頂尖高手,只一招卻驚覺自己絕非這個看似瘦削的青年人的對手,而且是真的敢殺自己,捂住傷口叫道:“他不在這裏!”

燕崇停下來,冷冷睨著他。

苗然道:“聽聞你調兵到這裏來,我便讓他先行從後面離開了,現在可能已經出了京城。”

莫查自持靠山,向來橫行霸道,出了自家邊境也是如此,此番到大昭又有苗然出使,更加恣意妄為,兼之陳昂衣著簡樸,只當是帶著藥童還采藥的普通老醫,誰知竟是才掛印的將軍陳昂,當時便嚇破了膽,聽從了苗然的話,軍隊來之前帶著幾個會功夫的隨從跑了。

軍隊早已將內城圍住,哪裏能放過他去,一行人打算從一處山口溜走時,便被兵士當場截在了那裏。

燕崇趕到之時,那裏已經經過了一番打鬥,幾名隨從死的死傷的傷,侯秉不知何時找了過來,兵士攔著進不去,扯著嗓子號喪,莫查被綁在山腳下的一顆樹上,看著他朝自己走過來,臉白的像個死人,叫道:“你不能殺我!我的後頭是莫家,你敢殺我!”

燕崇遠遠地停了下來,雙眸微瞇,喚過一旁的傳信兵:“付巖還沒回來?”

兵士哽著嗓子道:“已經派人去金州傳信了,要趕到這裏,最快也得晚上。”

燕崇頷首,一步一步走了過去。

侯秉自入軍營,燕崇留給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威嚴沈穩中帶著克制和隱忍,理所當然地便以為他就是這樣的人,從未見過他現在的模樣,提著劍站在陰慘慘的風裏,靴子上濺滿鮮血,渾身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暴戾氣息,宛若地獄修羅。

侯秉被兵士攔著,聲音開始發抖:“燕將軍,將軍三思啊,殺不得——”話未說完,一把劍破空而至,正刺入他耳邊山壁,一截鬢發落在地上。

喊聲戛然而止。

燕崇轉身,盯住了綁在樹上的人,一字一句道:“給我剮了他。”

張桓上前一步:“老三…”

“張楊,你聾了嗎!給我剮了他!”

“是!”張楊雙目憋得通紅,早就等著這句話了,抽出長刀便往樹下走去。

莫查早已嚇的面如土色,渾身抖的篩糠也似,眼見長刀離自己越來越近,驚叫一聲,褲子旋即濕了一大片。

張楊舉起了刀。

侯秉叫道:“將軍不可——”

話音落地,樹下傳來一聲尖銳的慘嚎,張楊手起刀落,直接削掉了莫查的右肩,那塊血肉連著骨頭掉到地上,泊泊流了他一身,也濺在了張楊臉上。

燕崇看著眼前血腥之景,神色仍然陰寒,沒有半分變化。

就在張楊要落下第二刀時,山路上傳來馬車駛來的軋軋之聲,侯秉見狀眼前一亮,之是裴驍派去的人傳到了話,急忙忙喊道:“燕夫人來了!”

張楊的手停在半空,燕崇表情終於出現一絲皸裂,慢慢轉過了身。

侯秉心下大松,呼呼喘著粗氣,京中皆知燕少將愛妻如命,她肯來勸,總還有些希望。

馬車在燕崇身邊停住,沈元歌一把撩開車簾,先嗅到了風中刮來的淡淡血腥,她慢慢擡起眼,對上了燕崇的視線。

她眼瞼泛著濕潤潤的粉,雙目也是紅的,艱難道:“阿廿。”

燕崇深沈眸色微微一動,垂目瞧著她。

沈元歌張了張嘴,喉嚨卻好像被人攫住了,陳昂對於燕崇而言,有救命之恩,情義堪比父子,如今他枉死,她是來勸燕崇收手的嗎?

不,不是,她沒資格這麽做,任何人都沒有。

半晌,沈元歌才吐出一句:“我知道你難受,我…”她說不下去,低頭咬住了唇。

燕崇握緊拳頭,掀起眼簾往天上望了一眼,對車夫道:“好生送夫人回去。”

沈元歌驀地擡目,看到他的神色,突然很想下車抱住他,可車夫攝於燕崇威勢,半刻不敢停留,手忙腳亂地調轉了車頭,沈元歌險些沒坐穩,晃了兩下,從車內探出頭,沖已經轉身的燕崇喊道:“阿廿。”

燕崇回過頭,沈元歌緩緩呼吸了一口氣:“早點回家。”

車夫哪敢停車,馬車越駛越遠,她本來好像說一句我等著你,馬車卻已經拐了過去,消失前只看到他微微頷首。

車子再看不見了,燕崇走到樹前,奪過張楊的刀,朝莫查前胸重重劈下,肋骨被砍斷的聲音傳來,莫查瞪大眼睛,嗬嗬兩聲,便沒了氣息,燕崇扔下刀:“把他的心挖出來,祭奠舅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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